闲不住的老娘
- 发布日期:
2025-09-17 - 来源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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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风催得稻谷黄透了穗,檐角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,塘里的螃蟹也渐渐膏满黄肥。这般天朗气清的秋日,七十多岁的老娘,依旧是那副闲不住的性子——脚步轻快得不像古稀之人,总爱在屋旁的园地里转来转去,仿佛那里藏着她一辈子都忙不完的牵挂。
那片不大的园地,被她侍弄得比什么都金贵,细致妥帖得像幅浸了心意的画——红辣椒一串串挂在枝桠上,像点燃的小灯笼,循着她搭的竹架,间距匀称地往上攀;圆滚滚的南瓜、冬瓜贴着地面卧着,青莹莹的皮上覆着层细绒,在藤间错落着,刚好不遮挡半分光照;紫茄子藏在碧叶间,乍一看像缀着的紫宝石,每株旁都松过土、施过肥,埂垄笔直得像她一辈子守着的规整;连小葱、生菜、韭菜都分区域种得排排齐齐,韭菜畦子平得像铺了层绿绒毯,什么时候浇水、施多少肥,她都记在心里,笑着说“过日子就得这样,心里有数,才对得起这地,对得起家里人”。地边绕着的月季、八角梅开得热热闹闹,花香混着泥土的腥气、蔬菜的清鲜扑过来,闻着就觉得踏实,那是娘的味道,是家的味道。
我总劝她:“娘,歇着吧,别累着。”可真让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,她眉眼间总带着点闷闷不乐,手里摩挲着衣角,眼神空落落的,像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。唯有钻进园子里忙活,或是在家收拾家务时,她的眼睛才会亮起来——那光里藏着的不只是专注,更是她对日子的热乎劲儿。蹲在地里拔草、浇水、施肥,给韭菜松土时动作轻轻的,生怕碰伤了根;腰弯久了就慢慢直起身,用手背揉一揉,嘴角却始终噙着笑。家里被她收拾得窗明几净,桌凳擦得能照见人影,床单铺得没有一丝褶皱,连厨房的碗筷都按常用与否摆得规规矩矩。她常念叨:“家里就得井井有条,你们回来看着舒心,我心里也踏实。”明明额角渗着汗,却甘之如饴——她哪里是闲不住,是心里始终装着这个家,装着我们啊。
每次回家,远远地就看见园子里她的身影,不等我喊“娘”,她就笑着迎上来:“回来了?我刚割了嫩韭菜,给你包饺子。”厨房里很快飘起韭菜饺子的香气,调馅时盐和酱油的比例,她拿捏得刚刚好,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熟悉;和面的软硬、擀皮的大小,都合着我们的口味。离家时,后备箱被她塞得满满当当——带着露水的青菜、茄子单独装在布袋里,怕蹭坏了;晒干的豆角、腌好的咸菜用玻璃罐封得严实,罐口还缠着胶布;刚出锅的饺子、包子裹着温热的油纸,隔着袋子都能感受到温度。她一边塞一边念叨:“这个你爱吃,那个留着慢慢吃,不够了再回来拿。”
车子发动时,她站在门口挥着手,风掀起她鬓角的白发,阳光落在她脸上,眼角的皱纹里都浸着温柔。“路上慢些,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。”她的声音追着风来,落在我心上。我从后视镜里望着她,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,直到缩成一个小小的点,还在原地挥着手。
那一刻突然懂了,那满箱的瓜果菜食,哪里是什么寻常东西?那是娘弯着腰在园地里种出来的牵挂,是她守在厨房里熬出来的惦念,是她一辈子对我们掏心掏肺的爱。她的“闲不住”,从来不是为了自己,是把对我们的爱,都藏在了一垄垄菜畦里,藏在了一个个饺子里,藏在了那些看似寻常的忙碌里,沉甸甸的,暖得人眼眶发湿。(臧璐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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